八十三
果然过了没几天，双方约好时间地点，再次进行了谈判。
还是当初的饭店，还是原班人马，但是双方的心境大不相同，树上开花不再像上次那么游刃有余了，憔悴了不少，就算云端城的产业只是他生意的百分之一，那损失的也是真金白银，商人哪有不心疼钱的，而且这次要是处理得不好，影响了工作室的形象，那未来的损失就不只是百分之一了，树上开花能不郁闷吗。
“二位老板好啊。”韩家公子神清气爽地打着招呼。
“三位快请坐，吃点什么？”亚硝酸根心情也不错，友商吃瘪，喜闻乐见嘛。
“吃的随便，多上几瓶好酒就行。”韩家公子也不客气。
“你差不多得了啊，这时候还喝。”顾飞这几天上线看见韩家公子永远是在酒馆，而且基本没有清醒的时间，简直是大写加粗的颓废，就算游戏里喝酒不伤身也没有这么喝的。
“稍微喝点没事，吃饭嘛，喝一杯很正常。”亚硝酸根连忙打圆场。
“呃，你不知道，公子最近喝的确实有点多，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这么清醒了。”剑鬼解释。
亚硝酸根暴汗，连忙改口：“那各位尝尝我们新研制的果汁吧，人气挺高的，还能回蓝。”
“哦？效果怎么样？”顾飞来了兴趣。
“就跟普通水果差不多，主要是口味好一点，女玩家比较喜欢。”亚硝酸根说。
“哦。”顾飞失望，“要是你们研究出来什么回蓝效果超强的果汁，一定要告诉我啊。”
亚硝酸根一愣，没想到顾飞提出这么个需求，嘴上答应着，看韩家公子也没有异议，连忙下好了单，嘱咐厨师快点准备。
下完单亚硝酸根稍微一琢磨，用果汁做回蓝药水，没准真是个可行的思路，万一成了，不失为一大商机啊，回头找些厨师调酒师炼金术师什么的，建个开发组研究一下。
亚硝酸根一开小差，气氛就有点尴尬，树上开花看看不吭声的亚硝酸根，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！
好在上菜挺快，大家开始吃吃喝喝，气氛缓和了不少。
“各位，最近我们的树下游魂给大家添麻烦了，我先道个歉哈。”眼见指望不上亚硝酸根，树上开花自己切入了正题。
“不麻烦不麻烦，这两天你们的人都不怎么上线了嘛，我们也不用守的那么辛苦了，挺清闲的。”韩家公子说，“听说纵横四海都快把复活点门口搞成相亲角了，还挺会玩。”
树上开花一阵蛋疼，心想韩家公子果然难搞，上来第一句话就能把人噎死，这场谈完还不得脱一层皮。
“现在这样，对你们双方来说都挺没意思的，也不能一直僵下去，你们有什么想法，有什么要求，都可以说说，树老板今天就是来和大家沟通的，对吧？”亚硝酸根终于回神了。
“没错，大家有什么想法尽管说。”树上开花点头，语气里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恳。
“我们本来也不想做的这么绝，不知道树老板看论坛了没，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。”韩家公子也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诚恳。
“虽然说了你们也不信，但是论坛上拱火的真不是我们。”树上开花无奈地说。
“玩家行为，树老板不能把话说得这么绝对吧？”韩家公子意味深长地说。
“……”树上开花无语，上次是他坚持说树下游魂干的事都是玩家行为，和工作室一点都关系没有，把锅甩得一干二净，现在反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，韩家公子也把锅甩在树下游魂头上，他真是百口莫辩，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。
“树老板，我们也不是来追究责任的，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哈。”剑鬼连忙转移话题，像韩家公子那样，自己干的缺德事理直气壮地赖到对方头上，剑鬼这种有良心的人是干不出来的。
“也是，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。”树上开花痛苦地说，“咱们今天主要研究一下以后怎么办。”
“其实这次的事，我们可以说没什么损失，就算没有树下游魂，我们这些玩家行会也会相互打来打去的，掉级掉装备这种事总会发生的。”韩家公子分析道，“不过树老板的损失就大了，闹到这个份上，树下游魂这行会在云端城是完了，经营了这么久，可惜了啊。”
树上开花没说话，韩家公子说的都是实话，他还能说什么。
“我们也不忍心看树老板蒙受这么大的损失，所以我们是来帮忙挽回损失的。”韩家公子露出了真诚的微笑。
“怎么讲？”树上开花知道重头戏来了，放下喝一半的果汁认真听。
“树下游魂你开个价，我们买了。”韩家公子说。
树上开花意外，脱口而出：“真的？”
顾飞也意外，他这才知道，原来韩家公子问他有多少钱是这个目的。
“当然，咱们又不是小孩子，游戏里打一场而已，总不至于生意都不做了吧？”韩家公子挑眉。
“那倒不至于。”树上开花掏出一个小本，“我算算啊。”
最近树下游魂有些资产变动，树上开花还密聊了树下望天，让他简单汇报了一下，结果一算，资产变动的大头是PK爆出去的装备，总数着实不少，越算越郁闷。
“好了。”树上开花写写画画半天，最后写了个数，撕下来推到对面。
三人凑上去看了看，剑鬼点头，价钱还算合理，顾飞也点头，他虽然对游戏的物价一窍不通，但是这个钱数对他来说是没问题的。
韩家公子却没有点头：“树老板，这个价高了啊。”
“那你们的心理价位是？”树上开花问。
韩家公子竖起了一根手指。
“什么意思？你想把零头抹了？”树上开花疑惑。
韩家公子摇头。
树上开花一想也是，韩家公子摆明来敲竹杠的，怎么可能这么小打小闹地砍价，于是斗胆猜了个大的：“一半？”
韩家公子还是摇头。
“你就直说了吧。”
“一折。”韩家公子淡定地说。
树上开花目瞪口呆，好像想要说什么，还没说出来，白光一闪，人直接没了。
“你真是个砍价鬼才，你看给人‘砍’的，直接白光了，厉害厉害。”亚硝酸根幸灾乐祸。
“我话还没说完呢，他怎么就受不了了，就这心理素质，怎么当的老板啊？”韩家公子摇头。
“树上开花的报价，水分有这么大吗？”顾飞疑惑。
“没有……吧？”剑鬼忽然也不确定了，疑问地看向亚硝酸根。
“当然没有，就是正常价。”亚硝酸根在旁边看着树上开花算的，以他对市场的了解，这个价是挑不出毛病的。
“那你挺狠啊！”顾飞惊讶，这么大个数，张口就给砍到十分之一，难怪树上开花气得人都没了。
“忙活了这么多天，原价买他个行会，这有什么意思，没有好处咱们受这累干嘛？”韩家公子理直气壮地说。
“这要是都能成，那你转手卖我吧，我五折收。”亚硝酸根开玩笑说。
“我们买行会又不是用来倒卖的，有用的，不卖。”韩家公子摆摆手。
“你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，树上开花不可能接受吧？”剑鬼担忧道。
“放心，他会卖的，就他这破行会，不卖我们还能卖谁啊？”韩家公子成竹在胸。
说话的功夫，白光一闪，树上开花又上线了。
“那啥，公司忽然有点急事，不好意思啊，刚才说到哪了？”树上开花努力掩饰着。
“一折。”韩家公子又重复了一遍。
树上开花深呼吸，刚才被系统踢下线，看了好几遍莫生气，怎么韩家公子一开口，还是这么气呢？
“这就有点过分了吧，我是真的诚心想和你们谈成这笔生意的，你们也有点诚意好吗？”树上开花尽量平静地说。
“我们也是诚心的啊，你看你这行会已经糊得不能再糊了，差不多是人人喊打了，你自己留着也没法用，卖也卖不出去——树下游魂现在就是个雷，谁买了都要砸在手里，你说人家花大价钱买它干嘛啊？钱多烫手？”韩家公子说。
“……”树上开花也明白这个道理。
“而且，我们不要你行会的人，不要东西，也不要房子，只要行会本身。”韩家公子慢悠悠地说。
“哦？”树上开花眼前一亮，没想到峰回路转，这样一来韩家公子提出的价格虽然依旧肉疼，却不是不能接受了，因为最难处理的正是行会本身，人可以调去别的分部，东西和房子也都好办，只有行会，又不能转去别的主城，弃置不用又可惜。
“刚刚我这话不是还没说完吗，树老板就忽然有急事下线了。”韩家公子无辜地摊手。
故意的，这货绝对故意的——所有人都心知肚明，同情地看着树上开花。
树上开花忍着吐血的冲动，草草地算了一下，一狠心一咬牙，点头：“行。”
“合作愉快。”韩家公子伸手。
树上开花还算有风度，换上职业微笑，跟韩家公子握了握手，多问了一句：“房子你们真的不要吗？”东西卖起来方便，房子就慢了，要是非常逆天能把房子也都打包带走，稍微亏一点也不是不行。
“相信我，他们非常逆天最不缺的就是房子。”亚硝酸根插话道，云腾在帮非常逆天经营一部分房产，光是这一部分就够他们忙的了。
“你们生意不做了？店不开了？我们不收这个，你要是想卖，问问亚老板买不？”韩家公子说。
树上开花又是一惊，听韩家公子这意思，好像没想把他的工作室赶出云端城，立马改口：“没有没有，我这不是怕你们买个空壳行会不好经营嘛！”
“这就不用树老板操心了，倒是你们，再弄行会的时候好好管管，因为‘玩家行为’给工作室造成这么大的损失，多不好。”韩家公子说。
树上开花连连点头，暗暗惊讶，非常逆天不但让他的工作室继续留在云端城，甚至没禁止他再经营行会，这跟以前相比好像也没什么变化，除了他被低价坑了个行会之外——难道这才是非常逆天的真实目的吗？树上开花感觉有点摸不着头脑。
“千里你和树老板留一下联系方式吧，找时间下线办个手续。”韩家公子对顾飞说。
“正好老爷子一直催我回家呢，我这就下线收拾收拾去。”顾飞点点头，说着把树上开花报价的纸条翻过来，写上自己的手机号，递给了树上开花。
“我也该整理行李去了，明天要去荒郊野岭实习了，好一阵不能上线了，没想到最后一顿喝的这玩意……”韩家公子摆弄着装果汁的杯子，语气充满遗憾。
顾飞忽然想起了什么，在口袋里翻找了一下，幸好还在身上，拿出来递给韩家公子：“送你了。”
韩家公子瞪大了眼睛，盯着瓶子上的手写标签，难以置信地问：“你怎么会有这个？！”
“箭无形送的呗，势力战的时候。”顾飞拿出来的，正是当时箭无形送他的那瓶酒，本来他早就想给韩家公子的，结果各种打岔，最后就把这事给忘了。
“你早就该给我这个啊，送我破石头干嘛……”韩家公子两眼放光地小声嘀咕。
别人都不明白破石头是什么意思，顾飞却是会心一笑，拍拍韩家公子的肩膀，说：“你悠着点啊，早点下线，别耽误了正事。”
韩家公子认真地欣赏着酒瓶的标签，心不在焉地应付道：“知道了，你走吧。”
“走了啊。”顾飞挥手告别众人，下线去了。
